锤子

祝你天时、地利、人和。

《炼狱经纪人》(上)

·王喻 于郑 双花 黄沐 叶吴

·欢乐扯淡向 写着玩 放飞自我

·鸣谢核喵/喵核/喵核喵/核喵核 中午下午及晚上各种时段受我骚扰 感激不尽

1.

外人都说喻文州和黄少天是真朋友。

两人是初中同学,又上了同一所高中,毕业后喻文州前往商科学院深造,而黄少天则选择了师范院校,誓要将祸害祖国花朵的事业做大做强。

黄少天爱好唱歌,唱得是惊人的好。有天泡酒吧的时候遇见了在台上弹吉他的郑轩,一听之下经为天人,当即要了微信号。

一段时间的相处后,黄少天终于暴露了他的原始动机。

“郑轩,”黄少天郑重地说,“我们组个乐队,一起唱歌吧!”

郑轩当时没睡醒,迷糊中以为黄少天要给他买苏打水,就应了声‘好’。

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郑轩这个人多数时候没有干劲,但是答应的事就会尽全力去做。所以当他拎着自己的原声吉他和电吉他去找黄少天,看到偌大的排练室只有他们俩的时候,瞬间蒙蔽。

“黄少,”郑轩问:“说好的乐队呢?”

“我不在这儿呢嘛。”黄少天拍胸脯道。

“你叫乐队吗?”

“不叫,但不是有你呢嘛。”

“我也不叫乐队啊!”

黄少天进行必要的安抚后,郑轩以一种上了贼船没处跑的、壮士断腕的气魄,勉强接受了二人乐队这个事实。

2.

跟喻文州显摆是黄少天每周必做的功课。

“文州,”黄少天挤眉弄眼道:“跟你说,我干了件特牛逼的事儿。”

“哦,”喻文州显然很是不好奇,“你今天出门忘吃药了?”

“你妹啊,我在你嘴里还能不能有点好?”黄少天嫌弃地撇嘴,“我是说,我干了个特牛逼的事儿——我组了个乐队!”

喻文州知道黄少天唱歌很不错,不过在他的认识里,黄少天的未来是会成为一个毒害祖国花朵的麻辣教师,顶着一头月月染周周修的精致黄毛,逢年过节鬼哭狼嚎地唱一唱,显露自己业余以上、专业未满的歌唱水平。

“你要去参加你们学校的校园歌手大赛?”喻文州问。

这回轮到黄少天嫌弃脸了。“滚蛋,”他说:“我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

“哦?”喻文州来了兴致。

“我知道你有路子有关系,”黄少天说:“所以嘛——要不要自己办个公司?我给你当艺人。”

喻文州早就知道黄少天是个人精,但精到自己头上,还是头一回。

黄少天和喻文州这么多年交情,自然知道后者绝不是个安分的人。好折腾,好挑战,就爱干自己看似是干不了的事。

虽然不想承认,但喻文州确实是被黄少天说动了。

3.

喻文州家里有些家底,也有些做相关行业的朋友、亲戚。

给公司起名字的时候,黄少天拿着易经装模作样地算,郑轩已经无聊得要睡过去了。

最后还是喻文州拍桌子,说别翻了,就叫荣耀娱乐。

黄少天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荣耀娱乐,RY Entertainment。

四舍五入,就是乳摇娱乐啊。

很低俗,很隐晦,很好。

符合黄少天暗人不装明逼的人生信条。

市郊的没人要的别墅改的小公司,连牌子都不挂,只挂了个便于来人确定地址的门牌。

地下室改成了昏暗的琴室和练歌室,喻文州身兼经纪人和老板,连厨师都没给旗下唯二的艺人配。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喻文州说。

于是黄少天和郑轩每周还需要去最近的批发市场买菜买肉。

因为郑轩是那种宁愿饿着也懒得动的人,所以这项事业基本都由黄少天完成。

炝锅面加上各种便宜蔬菜,构成了这俩人的一日三餐。

不过俩九点吃饭十点饿的小伙从无怨言。

青春里拼搏的日子总是美好的。

4.

喻文州给黄少天请了位音乐老师。

黄少天刚见到来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

杂乱的头发,唏嘘的胡茬,沧桑的脸庞,配上一双看透了世间的不像好人的双眼。

更不用说还是穿着拖鞋来的。

“我叫魏琛,虚长你几岁,”来人和黄少天握了握手,“现在开始?”

黄少天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

虽然绝对信任喻文州,但他也真的怀疑,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喻文州这次怕不是让人给骗了吧。

然而两个小时之后,黄少天就打消了顾虑。

从那之后,他永远都是屁颠屁颠地叫魏琛‘魏老大’。

与黄少天相反,喻文州并没给郑轩请老师。

因为郑轩,是一朵安静并懒散的奇葩。

一天的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干劲,最喜欢做的事是发呆。

不过郑轩很意外地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家伙。

正常日子里雷打不动的八小时训练,再忙也会把练琴时间保持在四个小时以上。

“吉他嘛,又没窍门,”郑轩曾这么跟喻文州吐槽过,“练就是了。”

5.

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也不算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经纪公司更是个草台班子。

知情人本来就少,其中绝大多数更觉得他们是个笑话。

这个快餐消费的年代,没有炒作,没有包装,想靠着一腔热忱做音乐,实在太难。

唱得好不一定火,这是真理。

这个世界有时候完全不讲道理,有时候又不能更讲道理。

就像x1carbon稳坐商务标杆数年从不打折,lg gram凭着一手最薄最续航敢卖八千,Let's note这年头还配着光驱,三星说内存涨就疯涨一样。只要牛逼到了一定程度,世界就会豁然开朗起来。

这个只有两个艺人的公司显然并不是个草台班子,喻文州不是来玩的,黄少天和郑轩更是认真到赌上自己未来的地步。

一个肺活量五位数,发音方式完全不科学,声压和音量大到吓人,高音稳健又能唱低音的主唱,和一个弹琴干净到让强迫症都舒坦,细节扣到令人发指,却又没有沉迷于技术而是更注重表达的吉他。

一炮而红。

6.

专辑卖得出去就意味着有钱了。

魏琛趁势非常严肃地对喻文州提出了抗议,说自己作曲作词就算了,居然还要客串键盘手和鼓手,这是压榨外聘专家,天理难容。

喻文州看了看账上的数字,觉得魏琛说的有道理。

“魏老大,”喻文州问道:“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年轻人不要总是想着抄近路,”魏琛说:“自己出门看看,缘分到了,没准就能碰上好的了。”

“这就是所谓的佛系挖人法?”

“孺子可教。”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是喻文州的性格。

他给录音室更新了一批设备,并且不经意间表露了魏琛可以接私活的看法。

魏琛喜滋滋地借着职务之便给老朋友的新片帮忙又捞外快,并且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给了喻文州一个地址,“到了就说是我介绍的,这里的老板娘眼光很好。”

喻文州有一秒钟在迟疑这是不是个违法的地方。

定位软件显示目的地是个酒吧,名字叫第十区。

喻文州对酒保报了魏琛的名字,酒保给了喻文州一杯湿漉漉的马提尼。

他立刻就知道魏琛让他过来的原因了。

7.

第十区是一家懂人心的酒吧。

老板娘叫做陈果,精明干练,像是魏琛会喜欢的类型。

“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我只是个挂名看店的”,陈果陪喻文州喝了杯柠檬苏打水,“这几天晚上都过来吧,我安排和酒吧有约的歌手演出。”

喻文州笑了笑,点头说好。

半个月下来,喻文州看中了一位,是一位比他年长几岁的男人,叫做杨聪。杨聪和第十区没有正式的演出合同,只是有时间就过来负责晚场。

第十区是个酒吧,晚间表演的多是歌手自弹自唱,但杨聪是个例外。

喻文州这十几天来遇见过两次杨聪,后者每次都是普普通通的牛仔裤T恤衫打扮,却带着价值不菲同时重量上有助于锻炼身体的真空管电钢琴,在台上正襟危坐地弹李斯特。

特立独行是个人爱好,没被打纯靠本事高超。

喻文州找杨聪谈了数次,但对方丝毫没有签约的热情。

“我说,喻总,”杨聪接过陈果递来的带香草冰淇淋球加巧克力酱的冰咖啡,在酒吧里显得格格不入,“虽然很感谢你的努力,不过嘛,我确实没有往商业上发展的打算。”

喻文州最近几天有点上火,所以他点的是玛格丽塔。“您并不了解我,”喻文州说:“我相信您未来几个月的生活一定会……很充实。”

十足十的威胁。

8.

黄少天说得对,喻文州从来都是个迎难而上,喜爱挑战的男人。

他最不喜欢听的一句话就是‘你做不到’。

跟早上吃不到煎蛋一样的不喜欢。

三个月的海啸般不容抗拒的死缠烂打后,杨聪终于举手投降。不过喻文州也信守承诺,在合同上给了杨聪非常大的空间。

对特立独行的编曲人兼keyboard来说,是份堪称完美的合同。

杨聪深受感动,甚至在欢迎会上喝了杯啤酒。

男人这种生物,喝醉了就容易感情丰富。

杨聪搂着喻文州耳语说悄悄话,感叹自己这么难搞的人,承蒙你不嫌弃。

喻文州多通透的人,自然附和说天才通常很有个性。

杨聪被捧得那个舒服,甚至又抿了口啤酒,砸吧砸吧味道吐了吐舌头,神秘兮兮地把嘴凑在喻文州耳朵边,说:“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想介绍给你。”

喻文州喝酒喝得嘴角上扬,说:“好啊。”

“我吧,在鹤立鸡群这一点上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杨聪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但是那个人啊…一言难尽,跟他一比,我绝对是个正常人。”

喻文州听罢,笑意更浓。

那笑的意思是‘放马过来吧’。

9.

黄少天陷入了一种感觉自己被冷落了的情绪。

几个月来,喻文州从不管他进化到了不接他的电话。

虽然两个小时之后喻文州就回电话过来解释自己刚下飞机,但黄少天固执地不打算放过他。

“喻文州,你是怎么回事,”黄少天轻易不念人,一念必是你死他活,“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在这里,就算不谈感情,我们现在的关系在这里,我是你的摇钱树——好吧两棵中比较粗壮的那棵。你是怎么想的,虽然说衣不如新,但是下句话是人不如故啊,肯定是我好啊。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我哪儿比不过他啊。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比不过他,你作为我的老板,就不能对我始乱终弃,放着不管。”

“你不是说过我们之间是父子关系吗?”喻文州笑着问。

“表面父子实际爷孙,不行吗?”黄少天依旧没好气。

“我在回去的路上,”喻文州安抚道:“晚上见。”

“行行行,别忘了带点宵夜。”

“杨聪在录音室吧,我看你们今天的日程是在公司来着。告诉他,他的那位朋友也要对他说晚上见。”

黄少天在心态爆炸之前足足思考了五秒。

“卧槽,喻文州,”黄少天拿出平生罕见的,惊讶到平静的语气,“你真是外边有人了。”

百分百的肯定句。

10.

喻文州和黄少天是多年的朋友,挚友。

所以黄少天确实知道喻文州很多另一面。

比如他很容易亲近但太难亲密,平静之下有着燃烧热血的汹涌,温和更是附着于举止和言谈上,内里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还有的就是,双性恋,以及不吃甜豆花。

从十四岁到现在,黄少天见证下的喻文州经验丰富,主动追求下很少失手,有人表白的话如果不讨厌对方也会交往试试看,因此男女朋友数量加起来轻松超过两位数。

黄少天曾经很严肃地问过喻文州是否对他有过非分之想。

喻文州首先很正经地回答性欲和性生活是爱情的基础之一,少天你这样的纯直男在我这里没有入场券,然后才前抑后扬,一板一眼地为黄少天分析原因。具体说的话黄少天已经记不清了,但中心思想依旧深深地在他的脑海里。

喻文州委婉地表达的是‘你为什么总把女孩子吓走,自己心里没点数嘛’。

黄少天,男,各项指标正常,性取向女。

从情窦初开至今,所有感情都戛然而止的原因,是因为黄少天这个人,实在是太能说了。

话痨到像夏初凌晨三点在耳边盘旋的蚊子,让你恨不得直接拍死他。

11.

喻文州果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风尘仆仆却又精神焕发,对他们说给你们介绍一位新同事。杨聪从远远瞅见来人开始就从“卧槽”一直感叹到“天啊”,和老朋友握手并拥抱后还用着‘活久见’的眼光一直端详。

来人礼貌地和黄少天握手,喻文州在旁介绍说这人叫王杰希,以后就是你们的新同事了。

黄少天当时这手就开始上劲,对面的人淡淡地瞄了他一眼,黄少天发现这新人的两只眼睛还不对称。

其实所有人的左右脸都不是完全对称,但眼前这张格外不对称。

这眼睛吧,一个大,一个小。

距离太近,配上对方那冷冷的眼光,确实有点惊悚。

黄少天承认自己有点被吓到了,于是松了手。

王杰希的定位是编曲人,暂时代替魏琛的大部分工作。魏琛最近简直就是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除非必要的吃喝拉撒之外坚决不出门,还在地板上放了个睡袋。黄少天去打探过,他们的魏老大最近几个月来一直在为好友电影的配乐操心出力,所以喻文州也就没有干预。

对老同志,要充分尊重对方的决定,给予足够的空间。

于是乎,黄少天就落在了王杰希手里。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郑轩看得出来黄少天对王杰希些许地看不顺眼。

这种不顺眼和利益无关,纯粹个性相冲的问题。

“黄少你这个人吧,很喜欢装逼,”郑轩说:“还是暗人不装明逼,手中无逼,心中有逼。”

“你这怎么跟骂人似的。”黄少天吐槽。

“而王杰希吧,和你不是一个套路,”无视黄少天的不满,郑轩接着说道:“他是明人不装暗逼,手中无逼,心中也无逼。境界相冲,所以你俩不对付。”

12.

郑轩觉得王杰希虽然看着高冷,但意外地不难接触。虽然和魏琛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但是能力超强,态度认真。

因此被黄少天痛斥为叛徒。

不过王杰希那边的杨聪也是看戏的姿态。

所以最终就成了黄少天和王杰希一对一的局面。

最开始是三岁孩子似的嘴仗,被王杰希怼道:“你的嗓子是用来吵架的吗?”后黄少天选择闭嘴,第一回合由此结束。

之后黄少天自己建立了专辑制作上的日报制度,以一己之力完善格式、填充内容,成功做到每天能给王杰希提二十条以上,总字数在三四千左右的comments。

王杰希收邮件的时候,左眼有久违的跳动感。

他问过喻文州是不是被黄少天特意针对了,喻文州给了他否定的回答。彼时公司的收入增加,规模也与之相比地增大,喻文州正在为法律和税务的事情焦头烂额,看黄少天和王杰希也像是看家里的两只猫打架一样,看戏为主,减压为辅,根本没有插手的打算。

两个男人就在你来我往的过招中建立着友谊。

虽然黄少天在选择保护嗓子后,书面上的垃圾话极多,但王杰希过滤掉所有废话,对黄少天的判断却不得不佩服。

与此同时,就算是看王杰希不顺眼,黄少天也没法否认对方确实是个才华横溢到让人嫉妒的怪物。

曾经黄少天想用唱功怼王杰希一轮,却被杨聪告知王杰希学生时代是某只地下金属乐队的主唱,开口D5的水平。除了风格和黄少天不同,其余基本五五开。

黄少天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杨聪拍拍黄少天的后背,说:“因为我是乐队的键盘手,开次地下live带六个键盘的那种。”

13.

主唱和编曲干仗的日子里,吉他手相当悠闲。

郑轩对自己的定位没变过,写写歌,填填词,和和音,认认真真弹吉他。

录音室到会议室战况相当激烈,工作室被挂上了魏琛专用的牌子,练完琴又想有个耳根清静的郑轩只好去了一楼的办公室。屋里是浓郁的咖啡香味,办公桌后的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30寸的曲面显示屏,敲着红轴的机械键盘,身后的惠普彩色激光打印一体机正吭哧吭哧地往外吐着文件。郑轩非常与室内的办公气氛冲突地掏出一袋瓜子,坐在沙发上磕了起来。

沙发上有个养生壶,里面放好了水和枸杞冰糖以及金银花,只要按键就能加热,一旁还放着郑轩的马克杯。

这不是郑轩的办公室,而是于锋的办公室。

于锋是喻文州请来的法务顾问,俗称律师,非常热爱工作。

热爱到和郑轩握手,表达自己对乐队的喜爱,尤其是对吉他手的崇拜后,和郑轩说了足足二十分钟的劳务合同常识。

此后的几次见面,例行寒暄后就开始进行法律知识普及课堂。

这直接导致律师这个行当,在郑轩的心里留下了不好好说人话的片面印象。

但郑轩好歹也是和黄少天组乐队的,风里来雨里去,什么没见过。而且于锋也是以讲课为主,丝毫不要求听众附和,可比需要捧哏的黄少天好对付一百倍。

喻文州最近很忙,偶尔回公司的时候看到于锋办公室里的郑轩,都会意味深长地笑笑。

郑轩只是懒,完全不傻,自然知道喻文州在笑什么。

14.

老板的办公室通常都没有摄像头,适合谈些秘辛。

喻文州开门见山,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看来于锋对你的感觉很不错。”

“我不讨厌他,”郑轩实话实说:“但是如果你反对的话,我接受你的意见。”

“真的?”喻文州很惊讶。

郑轩撇嘴道:“你这么固执的人,而且这种事情,就算我坚持也没用吧。何况听你的意见总会有好事发生,要是有那么一次失败的例子,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信任你就是了。”

“如果我说……我不反对呢?”喻文州道。

郑轩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因为少天和你组建乐队,所以我开了这家公司,”喻文州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复制其他公司的管理理念,包括控制旗下艺人的恋爱状态,甚至以此来进行炒作这种做法。”

“你别这么自信,”郑轩说:“我有点慌。”

“不久前,我委托过专业公司进行调查,”喻文州胸有成竹,“结果是——你们的音乐的风格和路线,导致歌迷们对你和少天的婚恋状态要求很低,换句话说,就是不在乎你们到底是不是和他们谈恋爱。”

郑轩感叹歌迷的善解人意还不到三秒,喻文州就反手开始补刀。

“其实吧……与其说是不在乎,更准确的说法是希望能听到歌,但不太希望能恋到爱。”

郑轩眨眨眼睛,指着自己,问道:“是说我吗?”

喻文州摊手道:“不是。”

而后两个人心有灵犀地交流了三秒目光,最终默契地点头。

直线距离十米之外的黄少天怒打了个喷嚏。

15.

黄少天,一个叨叨起来连死忠歌迷都嫌烦的人。

有杂志做过“最受粉丝嫌弃的艺人”排行榜,黄少天稳居第一,傲视群雄。

“唱情歌的时候很深情,我在台下都哭了出来。可是唱完就开始说些有的没的,说了快二十分钟才开始唱下一首歌。”歌迷A如是说。

“人形自走机关枪,语速界的豪杰。”歌迷B如是说。

所以喻文州为旗下的二人乐队谢绝了一切综艺邀约,对他们的硬性要求只有两个,一是一年半出一张质量达到标准的专辑,二是每年都要举办演唱会。

公司的收入的希望寄托在唱片销量和演唱会上座率上,这对黄少天和郑轩是天大的信任,也是天大的挑战。

一天的工作结束,公司里几个还走得动的活人三更半夜去第十区喝酒。

杨聪喝了两杯威士忌,袖子撸起,蹿到台上弹琴。

王杰希和黄少天在甜腻的背景音乐下,碰杯、喝酒。

事实证明,当冲突产生的时候,只要一方在底线前绝不退步,总有人会妥协。

对黄少天和王杰希来说,互相折磨了相当长的时间,在摸清对方底线的同时,也对彼此越发赞赏起来。就像因为看不爽对方而打架,打着打着发现对方坚韧抗打、利落人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王杰希,”黄少天说:“你是不是跟我藏歌了?”

“是,”王杰希承认得干脆利落,“那些不适合做进商业专辑。”

“要卖吗?我可以帮你联系买家。”黄少天显得非常热心。

“不需要,我自己唱。”王杰希敬谢不敏。

“我们老板那么大度?”黄少天问。

“这是条件的一部分。”王杰希答。

16.

没人知道喻文州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把王杰希请到旗下。

并不是没人打过王杰希的主意,在喻文州到来之前,王杰希至少已经拒绝了两只手才能数过来的人。在某个圈子里,他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才华横溢,唱功可怕,脾气也是和能力成正比的奇怪。

是人都有弱点,有的人喜欢金钱,有的人喜欢美色,有的人喜欢权力。很多想和王杰希打交道的人无非是想做些利益交换,奈何投其所好都投不到点子上,别说收买了,连建立起关系都难。

王杰希莫名其妙地很有钱,但他对钱没太大兴趣。长相上他只能算是有特点,但是相当受欢迎,读书的时候就号称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审美观。不喜欢他的人吐槽他长得不对称,喜欢他的人却赞赏他极有男子汉的魅力和压倒性的雄性荷尔蒙。

黄少天是个好奇心很重的男人,想不明白的事儿能折磨得他半夜不睡觉。所以一般为了缓解压力,他就会去折磨其他的人。

郑轩经常惨遭毒手,被迫成为午夜倾情节目的主持人。忍无可忍之下,通过于锋职务便利的关系,搞到了些能让黄少天闭嘴的消息。

“王杰希的合同是每年都有分红。”郑轩说。

“正常。”黄少天说。

“挺高的。”郑轩又说。

“多高?”黄少天问。

郑轩突然觉得,这回主动权终于是在自己手里了。

他看了看表,半夜两点。

于是他在微信上打了‘不告诉你’四个字,发送后立马关机睡觉。

17.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喻文州深谙此理,所以给手下的创造性人才们都留有足够大的空间。

比如魏琛,利用公司资源免费为好友打工,喻文州不但不过问,还勤勤恳恳地交电费。

再比如王杰希,绝对不许公司对自己的专辑歌曲提出意见,喻文州也随他去,还提供必要的支援。

这样的做法以放弃一些既得利益为代价,除了长远上的发展优势外,偶尔还会得到些意外之喜。

喻文州开公司之初受过一些扶持,步入正轨后或多或少要对当初的帮助进行报答。其中孙哲平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很特别。

“有个人想去你那儿当主管会计,”孙老板在百忙之中,给了喻文州五分钟的通话时间,“他会提我的名字,业务方面你不需要担心,给他个差不多的合同就行。”

喻文州在办公室等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了来人。

是个穿着时髦,留着小辫子又把头发的两边剃青,眼神锐利的青年

“张佳乐,”来人和喻文州握手,“老孙上午和你通了电话。”

“上午八点的时候。”喻文州说。

“我知道,”张佳乐道:“他在车上,我开的车。”

久经沙场的喻狐狸立即就在空气中闻出了奸情的味道。

喻文州把张佳乐送到了财务们的办公室,办公桌是早上收拾出来的,张佳乐毫不客气地占了地方,还敲了喻文州一罐茶叶的竹杠。喻文州何许人也,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当即就把报税这项伟大的事业托付给了张佳乐。

“可以啊,新老板,这么果断,”张佳乐看起来一副开心的样子,“看来我是没来错。”

“是喜欢工作上有新的挑战?”喻文州问。

张佳乐摆摆手道:“老孙公司那十八本帐够我挑战了,我来一是为了放松,二是为了感受你们公司的气氛。”

三是为了见个故人,这句张佳乐在心中默默念道。

18.

第十区已然成为了公司半夜三更的聚会地。

这夜下着雨,王杰希是走路过来的,带着一身的寒气。

“怎么不给我来个消息,好派人去接你。”喻文州说。

“不需要。”王杰希答。

似乎是为了表示亲近,王杰希冰冷的右手拍了喻文州光滑的后颈,像是为了暖手又停留了两秒。

“真凉啊。”喻文州说。

王杰希笑道:“抱歉”,就撤开了手,转去拿陈果递来的刚热好的桂花稠酒。

喻文州此刻庆幸自己今晚喝的是长岛冰茶,就算脸红了也能用酒劲儿大喝醉了的理由搪塞过去。

何况他觉得自己真的可能喝醉了,本该是感到冷的皮肤,此刻正火辣辣地烧着。

这一切自然被黄少天收入眼中,他盯着喻文州,期待后者回头看他的时候,他能给出一个‘你也有今天’的嘲弄的微笑。

结果喻文州用手撑着额头,眼神迷离,根本就不看他。

“靠,”黄少天嘟哝了一声,转头去揽了王杰希的肩膀,“桂花,”他皱着眉头闻了闻,“怎么喝这么娘炮的酒。”

黄少天的本意是引出话题从而攻击王杰希有娘炮倾向。

奈何王杰希压根就不搭理他。

自带缓和尴尬气氛天赋的黄少天于是转向郑轩,问道:“新同事呢,怎么还不来?”

郑轩不满道:“为什么问我,去问喻文州。”

黄少天诚恳道:“他都醉成那德行了,还有功夫听我说话嘛。”

似乎是为了用实际行动反驳黄少天,喻文州轻声说了句:“来了。”

话音刚落,来人就蹿到了黄少天面前。

“张佳乐,新会计。”

“黄少天。”

“郑轩。”

“杨聪。”

友好的握手到王杰希戛然而止。

王杰希冷冷地看着来人,一言不发。

19.

诡异的气氛让喻文州瞬间清醒。

“你们认识?”喻文州问道。

王杰希小幅度地点头,张佳乐依旧保持着让人发寒的笑容。

黄少天反应极快,“你们有仇?”

张佳乐冷笑一声。

黄少天瞬间精神抖擞,拉着张佳乐坐在自己身边,冲着陈果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天下最美丽的老板娘,给这位壮士看茶!”

酒到,张佳乐喝了一口,觉得气氛很好。

“张会计,啊不,乐哥,”黄少天迅速套起了近乎,“你认识他?”说罢,指了指王杰希。

张佳乐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你怎么不问他认不认识我?”

“不想和他说话。”黄少天道。

张佳乐听罢,眉毛一挑。

简直是满分答案。

“我是他大学的学长,”张佳乐说:“他肯定没跟你们提过吧。”

“完全没提,”黄少天附和道:“可神秘了。”

“王杰希在馄饨店打过工,包馄饨可快了,这你们不知道吧。”

“不知道。”

“但是他其实一点都不缺钱,纯粹是闲的。”

“就是他,闲的。”

“读书那几年很受欢迎,但是从没接受过告白,”张佳乐瞄了一眼王杰希,“估计是性冷淡吧。”

“你可以来试试。”王杰希淡淡说道。

张佳乐立马就被噎住了。

20.

关于王杰希和张佳乐的宿怨,喻文州有所耳闻。

出于对自家老板的尊敬,以及作为讨价还价的代码,杨聪偶尔会说一些当年的趣闻。

张佳乐是比王杰希大一届的学长,两人有着只要在没有月亮的晚上相距十米之内,就必然会发生意外事件的谜之诅咒。

比如能从三楼台阶上摔到二楼的王杰希,和被一桶泡面报废了刚洗好衣服的张佳乐。

张佳乐是个恩怨分明,性如烈火的男人,由此踏上了怼王杰希的不归之路。

王杰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土匪遇流氓。

“没闹出事么?”喻文州问。

“没有,张佳乐的一个老朋友貌似是老王的亲戚,”杨聪说:“不过我怀疑周围人看他俩,可能跟看小孩子干架似的,纯瞧乐。”

“那么有趣嘛?”

“老王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多数时候很烦人,但有些时候还是挺好玩的。”

“你这算是苦中作乐?”喻文州问。

“我只当是人生的修行。”杨聪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志。”

21.

王杰希一直在等张佳乐主动来找他。

张佳乐也没让他失望,成功在车库堵住了王杰希。

“聊聊?”张佳乐提议道:“我看天气预报了,今晚是个晴天。”

“去哪儿?”王杰希问。

“饭店。”

“好啊,你是要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杰希无情地打断。

“既然活动种类你定了,那地点应该由我定。”

张佳乐一时没找到反驳的点,不过王杰希从不让他失望。

“况且你选的地方,我担心我吃不下去。”

“卧槽王杰希,你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懂,但是不想对你懂。”

“你妹!”

王杰希带张佳乐去的是个私房菜馆。

市郊的小院里,几张桌子都坐好了人,显然没有给他们的位子。王杰希带着张佳乐去了房顶,草草支了张桌子立了个灯。一个男青年托了餐具过来,慢条斯理地问王杰希:“你今天想吃什么?”

“你看着做吧,复升。”王杰希说。

张佳乐立马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你能忍吗?要是我就忍不了!”

“习惯了,”来人一边摆着餐具一边说:“他不就这样么。”

“你看看你,”张佳乐转向王杰希,不屑道:“祸害了多少人。”

王杰希选择沉默。

22.

菜只有两道,一道是用辣椒和酱油煮的鱼头汤,另一道是现杀牛蛙涮的牛油清锅。邓复升额外煮了点泡面,开水泡两遍过后再用冰水冲洗,用热化的黄油拌好面后再加热水。鸡蛋分开蛋清和蛋黄,蛋清裹午餐肉入锅煎至金黄,蛋黄和芝士搅匀加进面汤里。

香味扑鼻。

“以后来之前早点告诉我,”所有食物上齐,邓复升格外认真地说道:“厨房就剩这些东西了,我把晚饭都贡献出来了。补充说明一下,晚饭是泡面。”

这下子张佳乐有些坐不住了。虽说定地方麻烦人的是王杰希,但提出吃饭要求的确实是他自己。

“要不要一起吃?”张佳乐试探性地问道。

这回轮到王杰希惊讶了。

“你不是要和我聊么?”

“聊天而已,又不是贩卖毒品,有什么可避人的。”

“你要谈的事,恐怕不是能随便对人说的吧。”

“其一,我虽然不喜欢你这个人,但是你交的朋友,我相信都是嘴够严的;其二,我劝你别把除你之外的其他人都当傻子,能受得了你的都是什么素质的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这几天脾气怎么这么暴躁,更年期?”

“卧槽王杰希你最近真是——”

“而且你的话还没说全吧。其三,我的这位朋友做的饭看起来很好吃,如果足够好吃的话,就卖点秘密故事换点交情,如果没达到你的标准,就找个借口换个地方,没错吧?”

张佳乐恶狠狠地啃着牛蛙,装作没听见。

很多时候沉默即等于承认,放之四海皆准。

23.

菜很好,面很好,气氛也很好。

王杰希的心情同样不错,所以他选择先发制人,“孙哲平最近在忙并购吧,你不去帮他的忙么?”

“老子是他男朋友,又不是他大爷,管他那么多干嘛,”张佳乐这人偶尔也会口嫌体正直,“大方向都敲定了,剩下的细节谈判有我没我没区别,就过来休假了。”

“孙哲平对喻文州的公司有兴趣?”

“有。”

“所以派你来做前期审查?”

“我说在你的思绪里,只要是恋爱关系就必定有一方受另一方支使是吧?”张佳乐冲王杰希翻了个标准的白眼,“你到底谈没谈过恋爱啊?”

“没有。”王杰希答。

“哈?”张佳乐不敢相信,“你不是挺受欢迎的吗?”

“喜欢老王的,老王看不上,”邓复升说:“老王喜欢的,至今还没出现。”

“精辟。”对于说王杰希不好的话,张佳乐向来很是赞赏,“挑食太过可是会饿死的。”

“老王会选择饿死。”邓复升补充。

王杰希挑眉道:“你是哪伙的?”

邓复升笑道:“就事论事而已。”

酒足饭饱,张佳乐用勺子挖着山葵冰淇淋,看似漫不经意地问道:“你家里的事,你的这位朋友知道么?”

“比杨聪知道的稍微少一些。”王杰希说。

“那我就直说了,”张佳乐眼神一凛,“方士谦在找你,所以要不要做个交易。”

24.

张佳乐本以为自己的筹码无懈可击,但偏偏王杰希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

条件还没听完,王杰希就斩钉截铁地说:“我拒绝”。

张佳乐问:“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

“就是单独给我唱三个小时的歌,这条件不过分吧!”

“很过分。”

“那就两个小时?”

“一分钟都不行。”

张佳乐一摔勺子,“没得谈了。”

王杰希眼皮都不抬,“不谈就不谈。”

眼看谈判无望,张佳乐瞬间换了另一种语气。

“王杰希,虽然我看不惯你,”张佳乐真诚地说道:“但你唱歌是真的好听,我是真的喜欢听你唱歌。”

“然后呢?”王杰希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各退一步,”张佳乐说:“你那张12首新歌的全长专辑,给我灌三张黑胶。”

“你出钱。”王杰希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就意味着还能讨价还价。

“Live给我留两张票,我和大孙过去,”张佳乐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打算办Live吧?”

“还没定。”王杰希说。

“那现在就定上,如何?”

“可以。”

像是为了衬托交易达成的轻松气氛,话音刚落,张佳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王杰希瞥了一眼,来电人名称分明是‘我儿子’三个大字。

张佳乐示意王杰希和邓复升不要说话,而后按下接听,按下免提。

“喂,”扬声器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张佳乐,你电话接得够快啊。”

“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张佳乐说。

“滚吧你,干什么呢?”

“裸奔呢。”

说完,张佳乐就挂了电话。

“我保证两个月之内不暴露你的行踪和状态,”张佳乐边玩着转手机的游戏边说:“他被什么绊住你心里也该有数,总之趁着能逍遥自在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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