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

·远古大神们的烧烤八卦大会

·后有方王

40.

郭明宇喝的有点多。

他打职业的时候瘦得像个杆，179的个子还不到120斤，被叶修起了个‘老瘦’的外号。身体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郭大忽悠二十来年仗着年轻，无限透支自己的身体，睡眠不规律饮食不规律，高强度的训练比赛几乎摧毁了他的健康。第一赛季半决赛结束，刚刚得胜的他低血压发作，当场晕倒，被抬出会场。

而如今的郭明宇已是有车有房有媳妇的人生赢家，体重飙升到160斤。北方汉子虎背熊腰，年轻时尖嘴猴腮的脸有了肌肉的填充，很是丰满。标准的五官和匀称的身材，再加上那副玉帝来了老子照忽悠不误的表情，绝对能吸引百分之八十的适婚女青年。

当然，他一开口的话，所有女性都得被吓跑了。

自从不打职业，郭明宇就开始偶尔喝喝小酒，练到现在已经是千杯不倒的境界。刚开席他就揽住张佳乐的肩膀，几个回合后直接把弹药专家撂倒。随后转移目标到吴雪峰，气功师大大要求划拳定输赢，郭明宇自知智商方面不敌，灵机一动转用情商压制，短短几秒之内构思出了以‘吴雪峰你听我说’开头的三千字感慨，有黄少天的七分神韵，烦得吴雪峰输了八杯。空腹这么个喝法就是神仙也受不了，于是在烤肉上桌时，久居国外的前嘉世王牌气功师正蹲在马桶旁用手绢擦着嘴角，心里早就把郭明宇咒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轮到叶修，郭明宇轻蔑一笑，道：“战五渣。”

叶修正抢肉呢，没精力和他抬杠。

孙哲平身为投资人，直接灌倒不是太好，况且会不会被灌倒都是个问题，郭明宇思忖再三，决定把枪口转向方士谦。

“来，谦儿，碰一个。”

方士谦举起啤酒瓶。

棋逢对手，酒过三巡。方士谦看来也是在独居生活里练出好酒量，干掉半箱啤酒，硬是脸不红气不喘，还能稳稳地夹住盘子里的松花蛋。张佳乐趴在桌子上迷糊着，孙哲平转身抄了一张毯子盖了上去。吴雪峰一步一歪地从洗手间回来，右手揉着胃，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倒进嘴里，这才长舒一口气。

“吴大大啊，我有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

“那瓶酸奶过期了。”

“我——！”吴雪峰一惊，又冲回了厕所。

叶修瞟了一眼心安理得的郭明宇，道：“真过期了？”

“真的。”郭明宇无比真诚地说。

41.

其实男人也是八卦的生物。

烤鸡好了，几个人人手撕着一只。吴雪峰的脸色不太好，吃东西很慢，细嚼慢咽的，恨不得把每块肉都嚼成酱再咽下去。张佳乐闻见香味睁开眼睛，一见烧鸡就扑了过去，左手一只翅右手一只腿，扎辫子的皮套有点掉了，头发散了下来。郭明宇见状问：“你怎么还留上头发了？”

“我觉得挺帅啊。”

郭明宇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一番，把张佳乐看得发毛。

“你把两边剃青了估计能更好看。”

“啊？”张佳乐摸摸头，恍然大悟，“我考虑考虑，话说你怎么关注起我的造型来了？”

“因为我觉得你现在这头型忒娘，”郭明宇慢条斯理地说，“张天师。”

“你妹！”

成功让张佳乐炸毛，郭明宇迅速转移了目标。

“诶，谦儿，有空吗？”

“你说呢。”

“那我问你个问题。”

“爱过。”

“……”郭明宇略微有点无语，方士谦虽然话不是太多，但毕竟是皇城根底下的人，耍起嘴皮子来绝不逊色，“你和王杰希这算是好了？”

“嗯。”方士谦夹起下酒的花生。

“你当初咋就和他掰了？”

方士谦挑眉，说：“郭忽悠，我还真没发现你这么八卦。”

“给直播做资料收集嘛。”郭明宇义正言辞。

“呵。”方士谦笑了一声，给自己倒满了酒。“还能怎么掰，我怂得跑了呗。”

“你怂什么？”

“我以为他不喜欢我。”

话音未落，叶修无比嘲讽地‘嘁’了一声。方士谦闷头喝酒，一点没有抬杠的意图。郭明宇见状，捏着一根鸡爪子凑到叶修跟前，做出举话筒的姿势：“来，叶神，爆点料。”

叶修瞟了他一眼：“这点东西就想套话？”

“哪儿能啊。”郭明宇完全发挥出了大忽悠的功力，真挚的双眼闪烁着热情的光辉，“您先垫垫。叶神，我们可都以为当初是王杰希甩的谦儿啊。”

“王杰希要有能甩方士谦的魄力，也不至于现在跟个幼儿园园长似的。”

方士谦不满地瞄了叶修一眼，被后者完全无视。郭明宇倒是来了劲头：“微草现在专注于培养新人，对战队和联盟都是好事啊。”

“你要是说王杰希乐于培养后辈，”叶修说得慢悠悠，活像是正在教育自家孙子的老大爷，“倒不如说自从方士谦退役之后，王杰希就没那么想赢了。”

“这就叫没你的冠军一分不值？”

“差不多。当然，这和王杰希自知赢不了我也有一定的关系。”叶修熟练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一如既往地腰不疼气不喘，“不过，怂谦儿你还是珍惜机会吧，王杰希居然还能要你，你上辈子可是没少积德。”

“是啊，估计没少为民除害。”方士谦笑笑，咬牙咬得压根疼才压抑住怒扁叶修一顿的冲动。

42.

酒足饭饱，就是各回各家的时候了。

车库里有辆车，可惜在座的人里有驾照的喝了酒，没喝酒的没驾照。明天一早还得开会，叶修和张佳乐必须回酒店。郭雪言租的房子离酒店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正当俩人准备走回去的时候，郭明宇推来了一辆自行车。

“你俩骑着回去吧。”郭明宇稍带不怀好意地说。
“我不会骑。”张佳乐接过孙哲平递来的纸袋，里面装满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各色高档零食，还有一个早已绝版的鼠标。“老叶你呢？”

“我倒是会。”叶修打量了一番自行车。“但是张佳乐你这个体重，我估计带不动你。”

“靠，战五渣就直说。”

“战四笑战五，真是人心不古。”叶修娴熟地嘲讽回去，他扫视全场，最终把目光定在前职业治疗选手上。

方士谦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谦儿，你送我俩回去。”

“我靠叶修坐得下吗？！”张佳乐吼道。

“当然坐得下。”叶修说，“一看你就没生活常识。”

夜晚的苏黎世，没有白天里蒸人的温度与恼人的噪声，静谧而清凉。一辆自行车驶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不怎么好使的车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车的横梁上坐着张佳乐，后座上坐着叶修。

方士谦蹬着这辆保守估计价值三千万的自行车，脑海中想的，是偷生还是累死这高尚的哲学问题。

叶修似乎是很满意这种安排，松开把着后座的手，娴熟地点上一根烟。

“少抽点吧。”方士谦说。

“我还以为你会说别烫着我后背呢。”叶修笑。

“你的手怎么样了？”

“还行，承蒙关照。”

张佳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后面那两个人谈的是什么事。

当年在网游里叱咤风云又掐得不亦乐乎的一帮，进入联盟的只有寥寥数十。

而如今只剩他和韩文清，来苏黎世的现役只有他张佳乐一个人。

职业选手生涯的终点都来得很突然，方士谦是第六赛季末尾突然开不出魔法免疫，自感状态下滑厉害的他在赛季结束后马上让微草把袁柏清调到了一队。而叶修呢，第十赛季总决赛神乎其技的1V3后退役，要说是斗神赢够了本着急回老家结婚的话，他张佳乐绝对不信。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叶修真的打不动了。

“喂，老叶，”驶过一段石子路，张佳乐觉得自己的屁股要硌两半了，“你和老方就不想打世界大赛？”

“当然不想。”叶修笑道。

“真的？”

“老张啊，不是我说你。”异国的夜色似乎给中国的斗神带来了一丝醉意，“你知道为什么你身后坐了六个冠军戒指，而你差点拿齐可以召唤神龙的五张亚军证书么？”

“你大爷！”

“我俩啊，不像你，”叶修无视张佳乐的炸毛，云淡风轻地说道：“张佳乐你是挺倒霉，这几年坎坎坷坷的。不过你现在进了国家队，有我给你当教练，世界冠军自然不在话下。霸图那面老韩盯着，轮回要是不小心，今年没准能翻船。等你把当初的执念都解了，就能理解我和谦儿，还有老吴、老郭、老韩他们现在的心情。”

叶修依然笑着，无论在嘉世还是兴欣，他都是资格最老的一个，身边的几乎都是后辈，而这是只有在老朋友们的面前才能说出的话：“矫情点说啊，我们这些人，即便是境遇不同、成就不同。但比起很多人而言，确实是幸运很多。人老了就容易想开，所以啊，我们对自己走过的路、做出的选择、职业生涯还是其他什么的，就算是有遗憾，但仍旧可以不在意。对了谦儿，那个挺肉麻的形容是什么来着？”

“一片无悔。”

43.

方士谦费劲千辛万苦骑到了酒店门口，他给张佳乐递过纸袋，推了推车，有种轱辘已经成了多边形的感觉。

张佳乐跟他打了声招呼，叶修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士谦没在意，蹲下身仔细检查这轮胎还能不能让他安全地骑回去。直到有人突然走到他的跟前，他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大小眼。

方士谦顿时觉得有些囧。

不过他在王杰希面前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按按左按按右，确定自己还能安全骑回去而不至于被脱落车座爆菊之后，方士谦站起身来。

他握住王杰希的手，问道：“想我了？”

“一点。”王杰希回答得干净利落。

方士谦心满意足地微笑，他绕过车子，从背后揽住王杰希，把下巴搁到对方的肩膀上，这是他最喜欢的拥抱姿势。脸颊贴着脸颊，炽热的温度互相传递，即使是再轻声的耳语也可以听到。

“杰希啊，我改主意了。”

“嗯？”

“我这边论文什么的都写完了，八月去答个辩，就算是毕业了。”方士谦加大了些拥抱的力道，右手滑下，轻轻抚上恋人的腰侧。“毕业证一领上，我就回国。”

“然后呢？”

“我记着你三环有套房子。”
王杰希轻笑：“原来是惦记着这个啊。”

“是啊，我一没工作二没住处，就有个户口，也只能求着杰希大大赏口饭吃了。”

“哦？”王杰希挑眉，“白住？”

“那不能。我会做饭会暖床会打扫卫生，兼职司机，随叫随到。再者，你把袁柏清那死小子交给我，得我真传不仅没震慑联盟还练成这样，简直反了他了。”

“口气真不小。”王杰希说着，没被抱住的左手勾出了什么东西，把食指抬到方士谦的眼前，那是一把钥匙，还连着微草的钥匙扣。

“这是你那把？”

“微草那儿有备用的，你先拿着。”
“啊，杰希……”方士谦接过钥匙，有种自己被包养了的错觉。

不过被最爱的人‘包养’，感觉意外地不错。

临近开赛，方士谦丝毫不敢造次。拥抱是他们之间最露骨的表达，王杰希状态正好，他可不想功亏一篑。两人都相当克制，总是在火燃起之前就及时分开，而后彼此会心一笑。

“再让我抱一会儿。”方士谦喃喃道。王杰希却完全没理他，自顾自地挣了出去，然后偏着头看着抱空的方士谦，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我回去了。”

“你啊……”治疗之神只得苦笑。

“不许和其他人好哦。”

“是、是。”

“我走了。”

“嗯。”

望着王杰希的背影，方士谦很是感慨。

虽然自己做过不少错事，还曾经赌气远走他乡，但庆幸的是有人愿意一直等他。

那句谢谢一直没说出口，而如今看来，以后的机会还有很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