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

祝你天时、地利、人和。

《时光之外》47-50

47.

孙翔受到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他独自在二楼的房间闷了七个小时,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没有上厕所。正当唐昊怀疑他的老朋友孙二翔是不是已经因为悲愤过度上吊自杀的时候,那扇紧闭了七个小时的房门终于打开。

“吱呀——”

正以各种姿势打发时间的七期三人组,在同一时间以无比一致的动作转过头来。

孙翔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声音嘶哑地说话了。

“刘小别。”

耳机都没来得及摘的剑客差点喊了声到。

“我想吃炝土豆丝。”

刚摘了耳机的剑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我想吃炝土豆丝。”孙翔重复道,“哦,还有,我失恋了。”

时代里少见的居家男人下了一锅饺子,馅料有白菜猪肉、韭菜鸡蛋虾仁。七期几人以饿狼般的眼神盯着刘小别穿着王不留行围裙的背影,早就因为悲伤饿过劲儿的孙翔瞅了他的小伙伴们一眼,表示十分不解。

“刘小别非要等你吃饭。”袁柏清气若游丝道。

“馅是我剁的,面是他和的。”唐昊奄奄一息道。

“你们俩给我适可而止。”盖上汤锅的盖,刘小别从盆里拿出泡在水里早已削好皮的土豆,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手速切起土豆丝来。

切丝过水放料浇油一气呵成,饺子同时煮好。刘小别刚把盘子端上餐桌,只见眼冒绿光的唐袁两人瞬间出手,眨眼间饺子已没了半盘。

“我说你俩能不能稳一稳。”

“艾玛别啊你这饺子做太好吃了赶紧再端一盘!”

“你看你俩,再看看孙翔。”谅心情低落的孙翔也吃不了多少,刘小别正准备以对比修辞讽刺袁柏清和唐昊,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眼。

孙翔正用筷子夹着一个饺子,悠闲地蘸着炝土豆丝的汤吃。

当然,土豆丝已经全不见了。

“我说……你们仨啊……”

已经深受打击的剑客大大扶住额头,痛恨地感叹着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仨人生活在一片蓝天之下。还没等感叹出个所以然呢,餐桌上已经一点食物都不剩了。

于是,刘小别只能认命地转过身离开餐桌端来饺子。

“和你们这帮饿死鬼认识,真是太开心了。”

他夹着好不容易抢来的七个饺子,悲伤地感叹道。

48.

做饭的人一般都不喜欢洗碗,因为本身处理食材就是项有时非常枯燥的活动。

但刘小别不洗碗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洗洁精伤手。”他曾义正言辞地对唐昊说。

等负责洗碗的唐昊归来,刘小别抱着MP3倒在沙发上听着音乐,袁柏清坐在地上,唐昊重新占领了懒人沙发的根据地,三个人包围着孙翔,并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他。

孙翔有种革命工作者被敌特审问的错觉。

“说吧,你们要问什么。”

他耸肩摊手,一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表情。

“我们倒是想听你说。”袁柏清答道。

“啊,没多大事儿。就是我跟我们副队说我暗恋我们队长的事儿,我们副队不同意,”说到这里,孙翔深吸口气,故作轻描淡写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打算按他说的做了。”

孙翔本来打算迎接他想象中的各色安慰,顺便和好友一起吐槽江波涛的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可眼前的三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喂喂喂,”他不耐烦道“你们就不能说点话平复我受伤的心情吗?”

“有什么好说的。”袁柏清不屑道。

“哈?!袁百货你还有没有点战友爱!”

“去问江波涛的这个提议还是刘小别出的吧。”

单耳塞着耳机的刘小别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你们就没话要对我说了?”
“有是有,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而已,”唐昊再次瘫在懒人沙发上,心满意足地揉着圆滚滚的肚子,“非要说的话,也就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无条件支持你,仅此而已。”

“江波涛没说错,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谈恋爱,”袁柏清接道:“可你打职业的时间能有多少,八年?还是十年?”

“而且你俩还凑一个队里去了,”刘小别的眼光没离开过游戏机屏幕,“这要是有点矛盾,你俩一别扭赌气不好好配合,一是轮回立马输成狗,二是万一你再一赌气转会,等到新队重新磨合完毕,你这巅峰期也剩不下几年了。”

孙翔没做声。

“其实这事儿能处理好的话也不错,要是没我师父和我们队长的那层关系,第七赛季微草赢不下来。可是就你和周泽楷的性格和年纪,应该还没有把矛盾攒到一方退役时再爆发的本事。所以你先收收心,忍耐忍耐,等你觉着差不多了、合适了的时候,再和周泽楷摊牌也不迟”

袁柏清是火爆性子,他很少这么语重心长。

孙翔看看唐昊,又看了看刘小别。

狂傲不羁的唐昊故作潇洒地仰躺看着天花板,刘小别玩着游戏,还是没理他。

孙翔突然感觉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虽然上午突降噩耗,彻底灭了他蠢蠢欲动的爱情之火,还让他流下了不少男儿泪,悲伤了好一阵子。

但他还有朋友。

最好的、最温暖的朋友。

“你就这么放弃了?”

“当然不,”孙翔白了唐昊一眼,“我刚进轮回的时候江波涛跟我说过句话,说是既然周泽楷选了我当配合的搭档,我就得配得上他。”

“那现在呢?”

“现在啊……”孙翔高举双臂,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稍稍抬起下巴,又显露出那要与天争高的气魄,“我就等着,等着我能配得上他的那天到来。”

49.

刘小别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退役后可以从事的行业。

唐昊和孙翔刚走,喻文州和黄少天就送了卢瀚文回来。国家队的队长笑呵呵地谢他照顾卢瀚文,还说回去以后一定会请他吃饭,聊表谢意。

刘小别猜测请客的地点很可能就是蓝雨的食堂。

卢瀚文蹦蹦跳跳絮絮叨叨地跟他讲着今天的事情,什么圣彼得大教堂多么华丽多么美,班霍夫大街上的奢侈品多么贵,黄少还买了块表要送喻文州结果队长没要。还说了国家队训练的情况,王杰希天神附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打遍全队无敌手,楚云秀逆风心态依旧不稳正在努力强化训练中,孙翔状态不好成了神经刀,不过队长仍然对他有信心。

刘小别听明白了,最后一句才是喻文州想借卢瀚文之口说给他们都听的。

“前辈,喂~前辈~”

卢瀚文使劲晃了晃他的胳膊,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哦,怎么了?”

“前辈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再这么下去,等自己退役之后完全就可以开一家托儿所了。刘小别暗暗想到。

不过他还是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了。

卢瀚文爱缠着刘小别,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唐昊讽刺他这是保姆附体,袁柏清嘲笑他还没破处呢就来了个大儿子。

刘小别身为七期的一员,并没有立刻报仇。

他只是打开了小本本,把这些一一记上。

袁柏清曾经有幸看过这个本子。

当他发现关于自己的记录已经足足有四十多页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的时候,一股冷汗顺着脊背流进了他最喜欢的那条棉质四角内裤。

他马上就给方士谦在QQ上留了言。

“师父,要是哪天我死于非命,就肯定是刘小别干的。”

卢瀚文正赖在刘小别的房间里,他最喜欢的前辈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前看郭雪言的特别节目,而他正翻着记录着七期种种恶行的那个本子。

“前辈~前辈!”

他拉着长音,直到刘小别摘下一只耳机来。

“这个本子上怎么没有我啊?”

卢瀚文是整个联盟年纪最小的选手,前途无可限量的超新星。但当他切换问题儿童姿态的时候,和他这个年纪的熊孩子根本没什么区别。

“你又没干什么。”

“我可以去做啊,”说完,卢瀚文一个蹦高就冲到了刘小别身后,抱着他的肩膀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我也想被小别前辈记在本子上嘛。”

“过几年再说。”

“那要过几年啊?”

刘小别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右手食指在卢瀚文腮帮子上狠狠一点,熊孩子夸张地嗷嗷叫痛,但也完全没有松开揽着刘小别肩膀的手。

“等你成年再说吧。”

“哈?又是成年?!”

至今已经被相同的理由拒绝无数次要求的卢瀚文哭丧着脸,扳着手指头数着现在离十八岁的生日还有几天。

他算着闰年,完全没注意到刘小别靠近他侧的,已经通红的耳朵。

50.

国家队并不限制选手加练。

叶修饶有兴致地看着唐昊和王杰希的第三局较量,呼啸的流氓自全明星赛被魔术师吊打之后就有了心结。一有机会,就非要拉着王杰希分个高下不可。

王杰希虽然看起来高冷,但却是个相当好说话的人。

第三局罢,黄少天捂着眼睛,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王杰希啊你这也太残忍了……”

王杰希毫无反应,自从第六赛季决赛之后,他对黄少天的各种抗性全部上涨了一百个百分点。

俗称免疫。

唐昊少有地默默收起鼠标和键盘,顺带用U盘拷走了三盘录像。

不同的地点,同样的对手,同样的吊打结局。

路漫漫其修远兮,唐三打将上下而求索。

“还有人要打吗?”王杰希环视屋内,最终把眼神落在周泽楷身上。

周泽楷摇摇头。

他其实不是来看队内单挑的。

往常的这个时间,他都是和孙翔一起跟轮回的队友视频,谈谈在苏黎世的生活和训练。可是今天,孙翔刚一回来,就以万钧之势躺倒了床上,把自己当成粽子裹在了毛巾被里。

屋里开了空调,温度十八度。

周泽楷看他是真想睡觉,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省得吵到他。

他当然不知道孙翔只是暂时没办法和他说话。

差点被王杰希点名上场,他见状从训练室走了出来。在酒店乱逛容易被记者逮住,周泽楷略略思量,去了处相当隐蔽的阳台。他开门的那一刻,江波涛刚好打来了越洋电话。

“才好伐?”

江波涛不是S市人,可是在S市呆了几年,简单的方言也能学上两句。

“蛮好。”

周泽楷说方言时候语气很轻、很温柔。

“你不在屋子里?”

“孙翔在睡觉。”

切换到普通话状态的时候,周泽楷说话很慢、很稳。

“他这几天可能心情都不是很好,你体谅他一下。”

“出什么事了?”周泽楷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他妹妹谈了个对象,所以他现在是种一手看着长大的白菜让猪拱了的悲伤心情。”

江波涛说的是实话,孙翔确实有个表妹,他表妹也确实是最近谈了个对象,孙翔确实也是因此有点不爽。

但这只是一部分的实话。不过周泽楷这个人并不八卦,也从不对别人的私事刨根问底,这个理由又很有理、很充分。

江波涛暗暗松了口气。

“我和吕泊远明天启程,大概后天到苏黎世。东西都从阿姨那里拿好了,你放心就行。”

“嗯。”

“马上要开赛了,状态还不错吧?”

“么撒好担心额。”

“哈哈,”江波涛想,要是轮回的一干女粉丝知道周泽楷说家乡话时这股散发着荷尔蒙的语调,还不得立即鼻血喷涌而亡,“加油,后天见了。”

“嗯。”

周泽楷挂了电话,他坐在阳台上的竹椅里,呆呆地看着月亮。他没来由地想起前几天自己被电竞周刊的记者在咖啡厅抓个正着,孙翔见状一把抢过了话筒,一副‘你要采访就采访老子’的霸气表情。无奈的记者只能对孙翔发问,当问道‘你今后有什么目标’时,孙翔冲周泽楷扬扬下巴,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当然是拿冠军了,和他一起。”

50.5

方士谦正和袁柏清下五子棋。

当现任微草治疗表情复杂地接了一个电话后,前任微草治疗关心地问道,“谁打来的?”

“叶修,”指望袁柏清对叶修讲礼貌,还不如期盼六月下雪,“明天国家队有个队内赛,让我过去当一把治疗。”

“多难得的机会,好好把握。”

方士谦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肩头,可袁柏清的神色依然没有缓解。

“紧张了?”

“有一点,怕给队长丢人。”

“嘁——”方士谦不屑地一笑,恍惚有当年作为一个治疗却睥睨联盟的三分影子,“我教过你的东西,还记着么?”

“记得,”袁柏清道,“第一是不要高估队友的智商。”

“嗯,还有呢?”

“第二是该出手就出手,绝不能让对手太舒服。”

方士谦赞许地点点头,“最后呢?”

“最后是不要忘记给那帮坑爹DPS加血,”突然想起了什么,袁柏清补充道:“当然,队长不在这一范畴里。”

同一时间,国家队里唯三的前三赛季出道选手正在吃着夜宵。

“对了,王杰希。”张佳乐叉起一只炸虾,“郭明宇刚才在节目里说方士谦嘲讽你,说你当年还在训练营的时候打不过他。”

 “不可能,”王杰希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肯定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为什么?”

“他就没赢过。”王杰希淡淡说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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