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

·一个周泽楷与孙翔的坑

·我也忘了上回写到哪里

51.

天气晴朗。

上午的训练刚刚结束，一群人上厕所的上厕所，等吃饭的等吃饭。

唐昊端来了酒店厨房特意送来的炸馒头片，馒头是他们昨天从中餐馆打包回来的。酒店虽然中餐做的不好，炸东西可是在行。训练室内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唐昊坐在位子上，回顾着这些天来被某位王姓魔道选手花式吊打的视频。张佳乐站在他身后，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

国家队选手显然已经接受这俩成了忘年交的事实。

因为穿衣风格相近而错拿衣服的唐昊，去要衣服却被对方房间里的云南腐乳勾了三魂六魄的张佳乐，一大一小在对坐着吃法棍蘸腐乳的同时，居然成功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对话。

可谓再见如故。

 

在唐昊身后左侧，有一只周泽楷靠在桌子旁，一只方锐坐在桌子上。

那只方锐的手揽住了那只周泽楷的肩膀。

而那只周泽楷早就习以为常。

随着屏幕上唐三打的倒地，方锐不屑地‘切’了一声。

自他去了兴欣后一向如此嘲讽，并引以为荣。

唐昊稍偏了头，看清是谁后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方锐不高兴了。

“喂。”

没回应。

“喂，唐日天，说你呢。”

自从手机铃声遭受强改后，唐昊的七期专属外号已经红遍了整个国家队。

“哦。”

唐昊的敷衍显然不能让方锐满意。

“你今天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一个‘哦’字啊？”

唐昊想了想，说：“早上好。”

方锐更不满意了。

“年轻人，能不能有点礼貌。”

被吐槽的唐昊只能转过整个上半身，冲着方锐微微点了点头。

“早上好，前辈。”

方锐满意地一笑。

调戏成功。

 

调戏目标一号转回身去，继续聚精会神地复盘。方锐漫无目的地看了会儿天花板，之后就把精力转移到了调戏目标二号。

周泽楷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锐就是喜欢他这外帅内萌的劲儿。

“小周啊，想什么呢？”方锐问。

“想事情。”周泽楷答。

“诶，你们队那孙二翔呢？”

“厕所。”

“小周你今天这个古诗文填句的T恤特别别致。”

“嗯。”

问了足足三句，只被回答了六个字的方锐大大有点心累。

但百折不挠一直是猥琐流的精髓。

“来，小周，”方锐掏出手机，头侧向周泽楷，“合个影，留个纪念。”

周泽楷刚往方锐那里侧了一点，就听见了一声惨叫。

“啊！”

“适可而止一些啊，锐爷。”

有人一把按住了方锐的头，救周泽楷于魔爪之中。

“别我们不在就欺负小周。”

跟周泽楷勾肩搭背占便宜，找周泽楷合影发微博，掀起一阵巨浪被轮回宣传部的长腿妹子打电话追问的事，方锐也不是第一天干。

刚到苏黎世的两个男人站在方锐身后，其中一个刚收回按了方锐脑袋的手。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羽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

白言飞，吴羽策。第二批前往苏黎世观战兼任陪练的选手，到了。

 

52.

刚来的霸图队员和虚空队员分别被自家的副队和队长叫了过去。

第二批人员之一的吕泊远晚一步进来。

“队长！”他走到周泽楷面前，煞有介事地行了个礼，“轮回队员吕泊远，前来报到！”

方锐还揽着周泽楷的肩膀，吐槽道：“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飞机上看了几十集。”吕泊远淡定答道。

周泽楷疑惑地看了看自家队员。

来的明明应该是两个人。

几年的相处下来，对周泽楷了解颇深的吕泊远一笑。

“江波涛啊，”他说，言语间有几丝狡黠的意味，“上厕所去了。”

而孙翔也去了厕所。

换言之，最近因为状态不佳训练成绩非常一般的孙翔，在厕所遇见了他在轮回最最害怕的——江波涛。

 

所以当孙翔如同霜打茄子般回来的时候，周泽楷丝毫不意外。跟在孙翔身后的江波涛笑着和屋里的人打了招呼，找了孙翔的位子坐下，开始看后者今天早上的训练视频。

而视频中的角色的操作者此时正坐在旁边，右腿不安地抖动着。

轮回打算买入孙翔的时候就知道，这位新星潜力巨大，但就像草原上最强壮的马性子总是最烈一样，并不好驯服。

可江波涛丝毫没把这当回事儿。

训练一个月，孙翔就被管教得服服帖帖，江波涛让他往东，他绝对就不敢往西。

“肖时钦那套我并不是不懂，可我不像他那么好说话。”

江波涛如是说。

 

当然，国家队众人的面前，江波涛还是给孙翔留足了面子。他反复看着视频，一言不发。

孙翔郑轩附体，压力山大。

饭点已到，训练室里陆续有人结伴去吃饭。唐昊被袁柏清一个电话叫走，孙翔跟江波涛请示去吃饭，被批准了。

方锐和白言飞、吴羽策一起去中餐馆占位置，周泽楷看出江波涛的事情还没做完，就等了下去。轮回的队长和副队长分析着孙翔的训练视频，一致认为自家的攻坚手只是心事太多，注意力不集中，经过他自身的排解之后，状态已经在恢复中。

这时的训练室除了他们，还有张佳乐。

前前任百花队长吃着手里的炸馒头片，丝毫没打算回头去和刚进来的前前前任百花队长打招呼。

孙哲平走到张佳乐的身后，张佳乐暂停了视频。

“来了？”

“来了。”

对话简单得简直不像好友。

张佳乐一把拉开了旁边的椅子，问：“坐吗？”

“不坐。”

“那你来干嘛？”

“等你，”觉得没表达清楚，孙哲平又补充道：“邹远在车里，给你带的东西在后备箱。”

“带什么了？”

“玫瑰饼，酸角糕，干煸牛肉，腐乳。”

张佳乐听完立马炸毛。

“我靠这天这么热孙哲平你就把东西放后备箱？不怕变质啊，还是咋个说，把老子当憨包！”

在K市生活过数年的张佳乐瞬间切换方言模式，站起身来就要往出走。

“给我吃一口。”孙哲平指指张佳乐捏着的馒头片。

“给你给你，我留一半就行。我靠孙哲平你不许只撕皮！你就不能吃芯儿吗那皮是我特意留着吃的！”

见证了整个过程的江波涛叹了口气。

繁花血景，名不虚传。

 

53.

叶修贴心地给了孙翔一个下午的假期。

当然，这并不是说叶领队良心发现，对待后辈如同春天般温暖。

“好好教育教育他，”叶修指着孙翔，对着江波涛说道：“他最近打得简直还不如楼下卖饮料的大妈。”

还没等孙翔反驳‘我怎么就不如卖饮料大妈了’，江波涛一把抓住孙翔的胳膊，对着叶修点了点头。

“交给我吧，前辈。”

周泽楷还特意抬头看了看江波涛和孙翔离去的背影。

他能感觉到孙翔的背影有点悲伤。

 

结束了晚饭后的加练，周泽楷去了趟江波涛和吕泊远订的酒店。

荣耀世界大赛带动了周边的旅游业，世界各地的荣耀爱好者从四面八方赶来，各个酒店早就不剩空房。不过江波涛神通广大，托人搞到了一套豪华间，两室一厅，还带个有按摩功能的浴缸。

开门的不是江波涛。

“嘘。”刚做完动作才发现白做了的吕泊远说：“江波涛睡了。”

周泽楷换了拖鞋进了客厅，吕泊远给他倒了杯水。他知道周泽楷想问什么，于是说道：“指导效果挺好的，后来我和孙翔打了一场，他基本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了。”

周泽楷点了点头，表示听到。

“孙翔心里憋着一股情绪，和江江江顶了几句，发泄出来就好了。”

“嗯。”

“孙翔两个小时前就走了，江他为了调时差，所以八点半才睡。”

“那你呢？”周泽楷问道。

“我啊，”吕泊远说：“队长你还不了解我嘛。”

周泽楷笑了，点了点头。

吕泊远是大赛型选手，心态稳健，一向淡定。

常年保持着早晨五点起床去公园打太极的习惯不说，别说是苏黎世，就算是火星，也影响不了他吕泊远的生物表。

 

周泽楷回到房间，孙翔不在。

他收拾了书桌上留下的饮料瓶，摆好桌子。在同龄人里，他算是相当会做家务的异类。扫地、擦桌子、收拾东西，周泽楷意外地在一件衬衫下发现了孙翔的便当盒。

孙翔有锻炼的习惯，每次晚上做完力量训练总要加餐。

周泽楷看了看便当盒，又看了看表。

还没到孙翔离开健身房的时间。

 

万千少女梦中情人的枪王大大换上一双皮质凉拖鞋，找了个袋子拎着饭盒，走上了前往健身房的路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相似的事情。

 

54.

主办方为选手提供了器械完备的健身房。

虽然已是晚上，健身房里的人也不少。周泽楷找了个凉快的座位坐下等人，时不时地有外国人前来搭讪，都被他和善地拒绝了。

即便是在异国他乡，面对的不是荣耀联盟里凶残的记者们，周泽楷依然觉得在人多的地方很不舒服。

天生内向，性格使然。

好在孙翔没多久就走了出来。

他换了干净的白背心，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统统塞进了单肩包里。刚冲完澡，只是胡乱擦了擦的头发上依然有水迹。

孙翔看见周泽楷的瞬间，眼睛就明亮了起来。

 

“哟，队长，”他拉住刚站起的周泽楷，“好贴心啊。”

周泽楷知道，孙翔之所以如此驾轻就熟地和他开玩笑，是因为相似的事情已经不是发生过一次两次了。

是很多次。

不过既然他是周泽楷，也就不会去回应，也不会去反驳。

“累吗？”

“都快练吐了，那个金毛教练真狠啊，负重100磅深蹲三分钟，要不是我意志强，估计就直接吐地板上了。”

周泽楷笑了出来。

孙翔并不想在多人目光的注视下吃夜宵，于是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就是上次和袁柏清扭打的公园，还是那个长椅。他拉着周泽楷坐下来，从自家队长手里拿过便当盒，打开了盖子。

两个煮鸡蛋，一个蛋白棒。

孙翔剥了鸡蛋，轻轻掰开，留下了蛋白多的部分，把蛋白少但带着蛋黄的部分递给了周泽楷。

“溏心的，可好吃了。”孙翔如此说道。

周泽楷笑了笑，慢慢地吃了下去，听着孙翔讲今天下午的事情，孙翔说江波涛心情不错，看了他无数低智商错误都没生气，平心静气地摆事实、讲道理，临到晚饭的时候困懵了也饿懵了，正好孙翔作死找借口，这才怒气值满直接变身爆发。

“队长你是没看见啊，我是真挺害怕。说来也奇怪，江波涛这个人平时看着挺和善，认真起来是真吓人，不过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所以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周泽楷一直在听。

“也快到开赛了，能找回状态就行，副队一来我就更不担心了，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去做，反正错了有人给我指出来，就是指出的过程有点残忍，不过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习惯的。”

周泽楷依旧在听。

“队长，”孙翔撕开蛋白棒的包装，掰了一半，塞进了周泽楷手里，“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说话吗？”

周泽楷摇头。

“因为你不会发表意见，也不会故意做出理解的表情。但是你也不是没有在听，只是会在听完之后说起自己的事情。这样让我很舒服，也很安心。”孙翔自嘲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很肉麻、很不是我的风格对吧？”

“嗯。”

“因为这些话我已经想很久了。”孙翔的声音很轻，像是只想说给自己听一样，“虽然你不像他们认为的那样不怎么说话，不过你的话确实也不多……总之，和你相处，挺开心、挺自在的吧。”

周泽楷拍了拍孙翔的肩膀。

他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慢慢地说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一些事，比如被喻文州强行要求四保一的徐景熙，终于可以扳回点局面的唐昊，还有带了一大兜子零食过来的邹远。

孙翔看着周泽楷的侧脸，意外地没有什么心痛的感觉。

他只觉得全身被一种轻快的情绪笼罩，能让他放松心情，开怀大笑。

就算很多很多年之后，他依然铭记着此时的心情。

温暖而又愉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