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二）
·私设多
5.
总决赛罢，嘉世惜败于兴欣之手。
粉丝热情的狂潮还未退去，采访刚刚结束，再次加冕的兴欣返回赛场，去迎接属于他们的、山呼海啸般掌声。甚至有人燃放起了灿烂的烟花，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可这一切都与失败者无关。
同属这座城市的嘉世战队在休息室收拾东西，他们的假期已经开始，整队依旧笼罩在失利的不甘气氛中。闻理不喜欢这种沉闷，他东走走西走走，一双丹凤眼瞄来瞄去，最终把目光锁定到了自家队长的身上。
“队长，你今天是回宿舍还是回家？”
嘉世的总部在郊区，战队的大巴正停在地下停车场。
邱非坐在休息室的电脑前沉思，闻言抬头，答道：“回家。”
作为H市本地人，邱非家离得很近，只有十分钟路程。
“哦队长，那我们可走啦。”副队长煞有介事点了点人数，确认后朗声说道：“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我们可是亚~军，多少人盼都盼不到！和兴欣的仇咱下赛季再报，都给我麻利点收拾好了回宿舍！都听见没啊，小伙子们——还有姑娘们！”眼见队内身高182cm的术士妹子瞥来的凌厉眼神，闻理慌忙补充。他按下门把手，刚准备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出，却突然被等在门口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靠你站这儿是要吓唬谁——哟，高队！”看清来人，闻理忙朝屋内喊道：“队长，高队来找你了！”
众人对邱非那爆表的魅力值早就习以为常。
第十一赛季成功和苏沐橙、唐柔、楚云秀等所有女性选手拥抱，与轮回的比赛刚结束就能让孙翔请嘉世全队吃饭，常规赛又中得到了韩文清、张佳乐、王杰希等一批大神的赞扬，赛季结束后更是成为了凭保级成功的成绩就能让毒舌左晨锐大加赞赏的选手。
连一直对邱非抱有敌意的高英杰，也在一场酣畅淋漓的单人赛约战后与邱非干戈化玉帛，几年的相处之后，更是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郭少有云：“邱小狐狸倾国倾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神奇大侠诚不欺我。
嘉世的队员们鱼贯而出，高英杰点头回应着后辈们的问好。直到队伍的最后一人走出训练室，高英杰凑到邱非身边，后者依然一脸严肃，沉默不语。
“辛苦了。”
“和帆哥见过了？”
“嗯，刚刚恭喜过他。”
“现在赶来恭喜我？”邱非终于抬起头来，挑眉看向高英杰。
后者‘扑哧’一笑。
“所以说嘛，偶尔也像这样开开玩笑，活泼一些很不错的，”高英杰莞尔道：“二十几岁的人，总是那么严肃。”
“赛场上的你，只怕比我更加严肃吧。”
“场下还这么不饶人。”
高英杰小声吐槽，被邱非带着些许歉意地拍了拍的肩膀。时间已接近凌晨，前来观战的职业选手们都纷纷搭上的士返回酒店。选手通道冷冷清清，从前方拐角处传来的交谈声格外清晰。
“我看了比赛，你的表现很精彩！”
“哈，谢谢夸奖。”
一男一女的谈笑声通过空气传到耳膜，刹那间天地的一切都静默下来，体育场外的烟花炸裂出明艳的色彩，轰隆隆的响声震得地板都在颤抖，但高英杰却只听得见乔一帆的说话声。
他猛地停住脚步。
6.
“你……”意识到高英杰不寻常的反应，邱非踏出两步，刚想回头询问，却被乔一帆叫住。
“邱非。”
乔一帆冲着邱非热情地挥手。
“帆哥，”走上前去点头示意，邱非的情绪丝毫不受总决赛的失利影响，他这辈子输的比赛够多了，根本不差这一场，“祝贺你。”
“哈哈，谢谢。”
乔一帆没再就比赛发表任何看法，没有夸奖邱非的表现，也没有谦逊地肯定自己的胜利。他素来识大体、知进退，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更何况站在面前的，是一小时之前令他惊出一身冷汗的强大敌手。做违心夸耀自己或刻意讨好对方的事，他还没能有这种兴致。
“邱非，你看见英杰了吗？”
不是就在我身后么，邱非这么想着，却突然愣住。
他忽然意识到高英杰压根就没有跟来，自己的好友在听见乔一帆声音的瞬间就猛然地停下了脚步。邱非睁大眼睛，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咽回肚里。
面前的女孩子温柔地微笑着，眉眼间都是幸福而又满足的神采。
邱非看看女孩，又看看乔一帆。
“这位是？”邱非询问道。
“我的一个朋友。”
女孩子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用很有朝气、很动听的声音做了几句自我介绍。
邱非礼貌地与女孩握手。
“英杰去找刘小别前辈了吧。”
“这样啊……”乔一帆有些失望，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高英杰的电话。
预想中铃声并没有从身后响起。
邱非默默地松了口气，却依然冷着脸没什么表情。他刚出道那会儿挺容易激动，这几年逐渐收敛心性，反而被粉丝连同解说和职业选手的大军扣上了‘面瘫’的帽子。
“关机了。”
“你的那位朋友可能是因为很着急，所以才没有跟你告别的吧，恰好手机又没有电，”女孩摇了摇他的胳膊，柔声说：“赶紧回去吧，你的队友们都在等你呢。”
这场交谈看来已近尾声。
“帆哥。”
“嗯？”
“你有纸巾么？”
乔一帆惊讶地从口袋里拿出包纸巾，递给邱非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空调太凉，可能有些感冒。”
邱非接过纸巾，礼貌地与乔一帆和女孩道别。目送二人离开了选手通道，他原路返回几步。高英杰表情落寞地靠在墙壁上，邱非见状，在高英杰的眼前晃了晃手里的纸巾。
“还以为能用得上呢。”
高英杰哭笑不得地看向他。
“每次和乔一帆扯上关系，你哭鼻子的几率就会上涨八十个百分点。”邱非把纸巾塞进高英杰的上衣兜里，“我知道你要问我是怎么算的，独家秘方，不能外传。”
“所以你还是认可我的劝告了？”
非比赛场合不要过于严肃，很多人都这么对邱非说过。
“嗯，偶尔做做改变，感觉也很不错。”
7.
邱非原本没想过，会和高英杰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同为备受瞩目的新人，一个是放弃转会，留守落魄豪门的年轻队长，一个是注定要接手队伍，但表现还没完全具有说服力的年轻选手。
媒体很喜欢比较他们。
高英杰对他抱有敌意，这点邱非很清楚，但毫不在意。
因为他也不喜欢高英杰。
那时，邱非觉得作为职业选手的高英杰无比懦弱，只知道依靠他人，却拒绝去承担任何责任。
那时，高英杰认为邱非是他必须击败的对手，只要超越了邱非、击倒了邱非，就证明他已有足够的意志与勇气，可以去接下王不留行的重担。
面对高英杰的约战，邱非欣然接受。
微草主场对阵嘉世。首场单人赛上，日后成为世界级顶尖攻击手的二人，打了惊天动地的一局。
两个人都不是防守型选手，充斥整场比赛的，只有进攻、进攻、狂风骤雨般毫无休止的进攻。
在场下，高英杰是人们眼中的好孩子、好后辈，邱非是早熟而又严肃的年轻队长，他们看似含蓄而内敛，但在场上，却都有着最强悍、最凶残的打法。
继承王不留行华丽而又诡谲气质的木恩滑行而来，战斗格式冷眼旁观着这名可怕的对手，长矛挥出，誓要与高英杰分出谁才是明日的真王。
一战成名。
那是第十一赛季最精彩的比赛。高英杰使出看家本领，岩浆迷阵、全屏魔法弹、瞬间移动秒躲斗破山河。华丽的操作令全场观众接近窒息，残血时的冷静应对、行云流水般的战术安排更是让人感受到了他的成长。
王杰希曾说过，高英杰比他更适合微草，也终有一日会超越他。
这句话在很长时间内被作为笑柄，因为高英杰的表现并不能配上这句话带来的荣耀。
直到这天。
人们忽然发现了，王杰希对高英杰如此有信心，并不是毫无道理。
高英杰是联盟中第二个可以完美平衡本能与头脑的选手。而第一个人的名字，叫做叶修。
至于邱非。
电竞周刊的总编辑直接打电话给负责嘉世的记者。
他说我刚刚才知道，这个叫做邱非的选手这么强，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所以，你特么赶紧把下期杂志要用的的邱非专访给补上！
木恩与战斗格式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同时打出最后一击。
剧终，平手收场，观众惊呆了好几秒，直到缓过神后，送上铺天盖地的掌声。
荣耀！
赛后的邱非走了过去，迎住走来的高英杰。
男人间的友情很奇怪。
同处一个屋檐下几年间所有的了解，可能还不及痛痛快快打上一仗。
高英杰给了邱非一个拥抱，还在他耳边说。
“等会儿QQ给我发个消息，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
8.
陈果是位出色的战队老板。
兴欣夺冠，各大赞助商纷至沓来。豪情如果果姐，自然一把揽下所有差事，给所有队员都放了假。
乔一帆收拾了东西，他后天回家。今天约了郭少、盖才捷和秦牧云，要当一回东道主，好好请客吃一顿饭。
郭少提议：“咱能不能带盘麻将？”
而后因酒店房间紧张，被迫和郭少同住一屋的盖才捷苦笑着拉走了郭少。
“来，我们去谈谈人生。”
半个小时后的郭少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说道：“乔帮主我不打麻将了，咱们早上去茶座里聊天打发时间吧。”
其间孙翔恰好经过，目睹一切的前任斗神操纵者耸了耸肩，对身旁的周泽楷耳语道：“妹的，刚才差点以为是肖时钦在跟我讲道理。”
正给雷霆戴队长削苹果的肖时钦打了个喷嚏。
乔一帆订了一家烤肉店，店面坐落在H市最繁华的商场中，商场的四楼还有他相当喜欢的一家茶座。
他点了一壶西湖龙井，盖才捷点了安溪铁观音，秦牧云笑着对女服务员说随便来一个就好，他长得又高又帅，穿得风流潇洒，看得女服务员心里小鹿乱撞。
“服务员。”郭少像课堂提问一样举起右手。
“请问先生您有什么需求吗？”
“啊，”郭少迷茫地看了看点单，“你们这儿有可乐吗？”
素来淡定的盖才捷差点没给他扔出去。
乔一帆出手救场，给郭少点了店里新上的柠檬绿茶。三人围着古朴的茶座静静品茗，郭少捧着玻璃杯，咬着吸管，看了看乔一帆。
“我说，帮主啊，”郭少问道，“高老师呢？”
乔帮主是乔一帆，高老师是高英杰。
“他说今天有事，来不了。”
自从打完季后赛的那场，高英杰就在躲着他，这点乔一帆知道。
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英杰会躲着他。
决赛前也好，决赛后也罢，都是见面后草草聊上几句就找理由离开，尤其是决赛结束之后，宁愿去和邱非聊天也不愿意陪他再多呆一会儿。这几天电话不接，QQ也好微信也好，都要等上好几个小时才有回复。
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关系从未冷淡到这种地步。
面对高英杰的疏远，乔一帆不知所措，他仔细回想了近一个月来的言行举止，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所以他很郁闷，今天甚至都想要喝一些酒，排忧解愁。
郭少不擅长察言观色、阅读气氛，但他有惊人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乔一帆的心情不好，需要排解。
于是他坐到乔一帆身边，揽住对方的肩膀说笑话说八卦，说卢瀚文自从买完戒指就成天戴着恨不得闪瞎他们这群单身狗的双眼，说同样的走位周泽楷用就是秀，他用就是扭屁股。
“这个看脸的世界啊。”郭少捂住脸，装作一副心痛的样子。
“适可而止啊，”盖才捷抿一口茶，淡淡说道：“你没去报考电影学院，真是娱乐界的一大损失。”
“哈哈哈哈谢谢夸奖~”对盖才捷的话，郭少向来是不分好坏照单全收。茶座里没什么娱乐项目，他只能无聊地刷着微博。
刷着刷着，就刷出了不得了的消息。
“我靠！”他一拍大腿，立马把手机放到了仨人的眼前：“高老师和邱爷一起买衣服去了！居然不带上我！”
手机屏幕上是粉丝偷拍到的画面，高英杰与邱非站在HBA专卖店里，有说有笑。
乔一帆的表情凝重起来。
盖才捷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他好像从乔一帆的眼中，看到了一闪即逝的凛冽眼光。
--TBC
